颜如玉掀起车帘的半边,看着马车外的陆瑾之。
几日不见,陆瑾之又大变了样,原先那光鲜的衣袍上遍布着褶子,凌乱的发丝,晦暗的面庞,额角上还带着一块干涸的血渍。
剧变的不仅仅是国公府,陆瑾之也从高岭之花零落成泥。
颜如玉倒有些庆幸。
“你连上面的字迹都不认识吗?还是你不想承认?”
“没错,是乔吟写的,这里面可以说这是你和乔吟近四年的点点滴滴。”
陆瑾之自然是认得乔吟的字迹,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会在颜如玉手上。
“为什么在你手上?”
颜如玉道:“乔吟给我的,她主动找我,拿这本册子换走了谢遇安给的一幅画。原本我们两家有意联姻,这册子与我有所助益,但现在已经没用了。我本来要烧掉的,但想着或许给你,会是个不错的纪念。”
颜如玉看着陆瑾之颤抖的手,紧绷的额骨,不由有些快意。
连乔吟都不惯着他了,她为什么要惯着他?
陆瑾之几次浪费她的心意,她早有不满了。
“说错了,不应该是纪念,应该是个教训。”
“陆瑾之,不知道乔吟花了近四年的时间有没有教会你,人不能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,太贪心是会穿肠烂肚的。”
颜如玉撂下话,干干脆脆走了。
陆瑾之捏着那本册子,呆呆站在原地。
乔吟确实教会了他很多东西,尤其是最近这一个月,其中最大的一个教训就是——
人要有自己的坚持,如果一味听之任之,到头来什么都得不到。
就好像乔吟,如果他一开始就坚持喜欢她,坚持自己的内心,他们一定早就修成正果,成了京城人人称羡的一对。
陆瑾之看着手里的册子,看着上面详尽的记录,上面几乎记录了他们之间发生的每件事,每件事后面都有乔吟对他心情的揣测和喜好的推断。
她是那么用心地想要让他欢喜。
可他全都辜负了。
陆瑾之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了乔吟和谢遇安在一起的画面,再看册子上的笔迹,每一个字忽地全都化作了刀子一般,在他心上凌迟了一遍又一遍。
“世子爷,老爷醒了,您快去看看吧。”
陆瑾之还在大门口发愣,竹叶急匆匆跑出来喊他。
他藏起了册子,敛了敛情绪,转身来到陆国公的病榻前。
陆国公看见陆瑾之张口第一句话便是:“那贱奴找到了吗?”
贱奴,陆易之。
陆瑾之摇了摇头,陆易之不知从何时起便开始筹谋着今日,走的是彻彻底底了无踪迹,国公府能带走的他亦是席卷而空,没有一点手软。
今日各房各支又闹着分了祖产。
如今的国公府宛若一幢摇摇欲坠的危楼,偌大的骨架下面,只有几根柱子勉强支撑着,再经不起一点风浪。
陆瑾之从没想过国公府会一夜落魄成这样,明明前几日还是烈火烹油,鲜花着锦。
“养不熟的白眼狼!千错万错,当初我就不该留着这个孽障!”
陆国公怒不可遏,惨白的脸上忽地青筋毕露,显得十分狰狞可怖。
他怒斥了几句,很快便因气血上涌,剧烈地咳嗽起来。
“爹,当年的事……”
陆瑾之想问当年陆易之烂赌的事是不是真的,但话到了嘴边,他又觉得没意义。
陆易之这场报复,便是最有力的答案。
“爹,眼下最重要的事养好你的身体,留得青山在,国公府还会再起来的。儿子再也不会犯浑了。”陆瑾之认真劝慰道。
陆国公猛地抓住了陆瑾之的手,眼睛里突然闪动着殷切的光。
“瑾之,瑾之,现在能救国公府的只有你了。你是国公府的世子,爹爹倒下了,这国公府得靠你撑起来了。”
陆瑾之亦如一夜蜕变了一般,知道肩上的重担不可推卸:“爹,你要儿子怎么做,爹你吩咐。”
“去,你去把乔吟娶回来!”陆国公喊道。
陆瑾之神情一滞。
陆国公催促道:“现在只有乔家可以拉我们一把了,瑾之,她以前那么喜欢你,你再委屈一下,回头去好好哄哄她,她一定会嫁给你的。有了靖安侯府的联姻,我们国公府还有机会。”
陆瑾之胸口如堵了巨石,几欲窒息。
晚了,早就晚了,乔吟已经喜欢上别人了。
她不会再要他了。
何况是这样落魄难看的他。
见陆瑾之站着不动也不应声,陆国公又急躁了起来。
“瑾之,你为什么不回答?你不高兴吗?你不是一直闹着要娶那个乔吟吗?”
“现在我同意了,你爹同意了,快去,快去把乔吟追到手。”
陆瑾之难过地摇了摇头:“乔吟要嫁给谢遇安了。”
陆国公怒起,瞪着两只眼睛喊道:“她不是还没成亲?你还有的是机会。她早些年对你死缠烂打是不争的事实,你只要找些人在外面放些话,就说她早就是你的人了,谢遇安还会娶她吗?谢遇安会要个残花败柳吗?”
陆瑾之眸光一黯,似深思熟虑了一番,良久,他抬头对陆国公道:“父亲,你安心养病,其他事儿子会打理好的。”
陆国公看见他眼中终于有了一个世子该有的觉悟,欣慰地心中一松。
……
“碧珠,你跑一趟,帮我把这些茶送到将军府。”
乔吟将配好的茶交给碧珠,碧珠提着东西乘车来到将军府。
不料马车还在巷口就走不动了,因为整个巷子里都被堵住了,一辆辆马车驮着一车又一车的箱子,正一个接一个地往将军府搬。
“小心点!小心点!”
“轻点,轻点,可千万别碰着了。”
望山站在大门口扯着大嗓门指挥道,可越喊底下的人越毛手毛脚。
一个伙计急躁地松开了马车上的绑绳,顶上的箱子眼见着就要滑了下来。
“接住!接住!”
望山一颗心都要蹦出来了,知道这里面装的都是什么宝贝吗?砸了一个他当十辈子侍卫都还不起。
他可没钱了,存了几年的老婆本都没了。
望山飞奔过去,双手托起滑落的箱子。
只是这箱子比他预想的还要轻,他正疑惑,手上一空。
那箱子竟自动回到了马车上。
“搬东西呢?需要我帮忙吗?”
碧珠一手提着一个竹篮,另外一手托着那比她人还大的大木箱,轻轻一推就把箱子推回了原处。
虽然早已见识过,但每回,望山都会忍不住想要发出惊叹——
太!牛!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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